谢衍蕴

“世人最爱也最恨少年。”

秃头大学狗,会尽力速更的!谢谢大家支持!

淮山玉。 (14)




/ 周周暂时下线躺一会(bushi)马上有英雄救美情节需要周周来完成!





嘀,嘀,嘀。

 

仪器冰冷的嘀嘀声破空而响,似乎有人在摇晃他的肩膀,一线光照透漆黑深海,转眼点亮整个世界。因为光线太强的缘故他不禁一眯眼,耳膜仍在嗡鸣,仿佛仍未从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中脱身,以致他有片刻呆怔自己身在何处。

 

最终唤醒他的是铺天盖地的痛楚,伴随意识的回笼,回忆亦潮水般汹涌而来。车祸,淮深,杀手,一切仿佛是两年前那场噩梦的重现,那结局是否再次重演,一瞬间他竟不敢睁开眼睛,生怕迎接他的又是无边黑暗。

 

“先生、先生,”少年的声音带了哭腔,“您醒醒,云川哥已经不在了,您醒醒......”

 

是顾执。

 

傅珺愣了许久,这才反应过来,必定是他噩梦里喊了舒云川的名字,才把顾执吓成这样。他侧头望过去,试图出声安慰一下六神无主的少年,然而一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吓人。大概脖颈有挫伤,微微一动又是一阵剧痛,他下意识抓紧床单,轻轻咳一声。

 

“先生您醒了!”

 

顾执慌忙爬起来,又惊又喜,从床边一蹦三尺高,哪有一丁点平日稳重的样子。傅珺明白这是把他吓坏了,叹了口气,想抬手拍拍他肩膀,结果大概是手臂肌肉断伤,疼得又是一咬嘴唇。顾执急忙按住他不让他动,“先生您举枪时间太久了,养养就会好的,别急。”

 

“您醒过来就真的太好了,我出去叫医生。”顾执大概真的刚刚哭过,眼角还一片红红的,说话声也带着点哑。他转身便要迈步,忽然衣摆被扯住,傅珺侧头望着他,嘴唇动了动,气音念出一个周字。

 

“淮深先生......”顾执顿了一下,他下意识向后退一步,瑟缩着躲避傅珺的目光:“先生您先快点好起来,才能去看淮深先生啊。”说完转头急匆匆地跑了。

 

傅珺呆了呆,望着少年落荒而逃的背影心下一颤。天光正亮,安静的病房里只有仪器嘀嘀的响声,暖阳透过落地窗照进来,整个病房过于安宁得不和谐。他摩挲着收紧手指,眼底带过些许茫然和无措,低头看了看扎在手背流淌药液的输液管,许久轻轻一眨眼。

 

没有回答,是什么意思?是发生什么了吗,连话都不肯说完就急匆匆的走?

 

他仰面躺在床上发了好久的呆,也不知顾执是去哪里找医生,到现在也还没回来。也或许是自己的时间概念出了岔,傅珺试图让自己不去乱想,却怎么也没法控制思绪,噩梦里舒云川沾满血迹的脸渐渐与周淮深重合,他深吸一口气,紧紧闭上眼睛。

 

一秒,两秒,三秒。

 

恐惧几乎将他灭顶淹没,他终于无法再等下去。傅珺咬咬牙,用另一只手扶住床单,用尽力气向上一挣。只是轻轻一动浑身各处伤处便开始叫嚣起来,何况是这样大幅度的动作,头刚刚离开枕头不过一线,眼前瞬间一黑。腕骨一折,他重重跌回床榻,一撞之下又是骨头跌碎般的剧痛。

 

他用力呼吸,许久才缓过这一口气来,眼帘闭了闭,再睁开时神色更坚定些,再次尝试起身。这次他成功了一半,将要跌落时右手扣住一旁的床头柜,用力之猛甚至令苍白手背青筋根根暴起。然而他右腕一贯没有力气,只坚持了一瞬便又颓然落下去,额头汗珠啪嗒落下来,在被角晕开浅浅一痕。

 

难道是他会错了意,这次车祸的目标并不是他,竟然是淮深......?

可是怎么可能,就算淮深现在势力不小,但那些事情他一概不知,怎么可能会想到对他下手?

 

又或者是,用周淮深来当一个筹码么?

 

刚刚睁眼看到顾执时隐约的喜悦已经化为无边恐惧,他半倚在柜角茫然地睁大眼睛,思绪乱糟糟搅在一团。杀手应该尽数毙于他枪下才对,难道是在他昏过去后,又发生了别的变故么?可那些人抓周淮深又是为了什么?不会的,不应该的,不可能的。

 

不可能的。他一遍遍地默念,手指收紧再收紧,死死扣住柜角凹凸的棱。

 

缓过一阵头晕,傅珺再睁开眼睛,拉紧手背上的输液针向外一拽。鲜红的血溅在白皙手背上触目惊心的艳,药液滴答滴答顺着针头流淌而下,转瞬濡湿一小块床单。他积攒全身的力气用在抓靠床沿,忍着满身疼痛和阵阵晕眩,终于成功足趾碰地,地砖凉意瞬间灌透四肢百骸。

 

日光仍然澄明安静,将他额角汗滴映得晶莹,他本就生得如一痕薄冰美玉,此时一照竟仿佛随时将在温暖阳光下融化。平素那眸里的威严冷淡尽皆抹淡去,谁也不会想到傅家的傅先生会有如此苍白颓弱的时候,眼帘微微一垂,支撑在身侧的手却在发抖。

 

这么用力地要起身,他是要去哪里呢?他能去哪里找他的淮深,如果周淮深真的如他所料一般被劫持带走,凭他现在这个样子,又能做什么呢?平日里他运筹帷幄气定神闲,从不肯浪费一丝一毫多余的气力,可现在他却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最愚蠢的事情。这么疼、这么疲惫,两年里他什么都不愿去做,可现在他却为一件毫无用处的事情挣扎至此。

 

是不是只要他站起来,向前走一步,便能离周淮深近一些、再近一些?然后把他找回来,无论在哪里都要找回来,哪怕走的每一步都是血路,他也绝不容许令自己昔日沦陷的地狱让周淮深再经历一遍。

 

站起来。

 

他冷声命令自己,站起来。

 

眼底骤然覆上一片幽暗冷光,幼时他第一次举枪杀人,父亲初逝时站在灵堂与一众叔伯相对,踏上东方黑道帝王之宝座、手握沾血之冠冕,每一次都是这样坚执的眼神。周淮深曾常常笑原来傅先生是只猫,总是懒得没骨头,倚在阳光里软软地笑,令人忍不住挠他的颈窝。

 

他只会为那一人柔软下一身冷淡,亦可为之再披上那层冰寒的盔甲。

 

轻轻吸口气,他扶在床沿的手指用力,然而刚刚直起身,他的眼前便猛然发黑,全身不受控制地绵软无力,无法抵挡猛烈袭来的晕眩,踉跄一步跌跪在地上。敛眸微微一咬牙,胸口紊乱地起伏,他再次试着支撑起自己虚软的身体,然而一旦手指脱离床沿的扶撑,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跌下去。

 

他听见身体的每一寸骨骼都在剧烈地哀鸣,本就几近油尽灯枯的身体,车祸里虽然是周淮深抵御了大半伤害,于傅珺而言仍然是不小的打击。惨白的唇被他咬破了,一点血沾染在味蕾,勉强唤醒摇摇欲坠的神智。他仍然没有放弃,挣扎的力度却越来越小,最后一次他甚至没能站起身,只是慢慢闭紧了眼。

 

 

 


 

没料到傅珺会醒得这样早,医疗团队等了些许片刻才被召集齐,顾执急匆匆一分钟不敢耽误赶回傅珺病房。然而推开房门那一瞬他差点没惊呼出声,身后医生被他脚步这一收吓了一跳,几乎没撞在少年后背上。

 

“顾先生......怎么了?”

 

顾执呼吸急促,攥在掌心的指甲深剜进血肉,少年深深吸过一口气,踉踉跄跄地跑过去。开门所见那一幕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,他的先生跌坐在床角,头半侧着倚在床头柜冰冷的棱,精致脸容苍白得令人心惊。无力垂放一侧的手背上针孔犹有鲜血渗出,那抹红竟成他通身上下唯一的艳色,将整个人衬得愈加单薄颓弱。

 

少年怔怔愣在门口,只觉心里有什么东西铮然一声发出哀鸣。他尚在襁褓之时被傅珺捡回收养,这么些年傅珺一路成为傅先生,他也逐渐长大成人,这么多年这么多年,从未在傅珺脸上见过这样的神情。

 

绝望的厌弃的,端坐东方地下世界之首的傅珺竟然有一天会没有力气站起来,更不要提去找他要找的人,去保护他要保护的人——他就这样靠坐在床角,眼帘半敛静静看着落地窗下那一片澄明温暖的阳光,那双总是蒙一层西山水雾的烟雨眼空静一片,什么也未曾想、空荡荡什么都没有。

 

顾执太害怕看见傅珺这个样子了,这两年在国外养病时他也常常这样,目光望着某一处便呆了,若是当真在想些什么还好,就怕那眼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,仿佛一朵云下一刻便要随风吹散去。江竟谦亦对此忧心忡忡,顾执便问他,怎么才能真正留住先生。

 

金发青年手中总是握着只定制Zippo,思考时他会下意识燃起火花再将之熄灭,远远一望宛若指尖一点光明明灭灭,风雨飘摇仿佛一盏即将吹熄的灯。他看着倚在沙发里兀自发呆的傅珺,沉默良久,然后将Zippo举高遥遥对准傅珺的眼睛。

 

那一线火光飘摇在傅珺的眼里,极微茫的一星,顾执一时竟有些看呆,忽然嚓地一声响,那线光淡去了,是江竟谦收了火机,转头望向少年。

 

“留住他的东西有很多,”他轻叹,“只是你要让他相信,自己尚有留住这些东西的力量。”

 

怎么会没有呢,怎么会没有呢......那可是先生啊,他无所不能的先生,被那么多人需要着依仗着,怎么会没有留住的力量呢?傅珺听见声响向门口望过来,下一刻便被少年扑了个满怀,他愣了愣抬手抚上顾执的后脑勺,忽然颈窝一湿,竟是滚烫的泪落下来。

 

“怎么了这是。”傅珺全不知顾执爱哭的毛病怎么又来了,张了张嘴也只说出这句话,“我在这呢,谁欺负你了?”

 

怎料一听这句话顾执哭得更凶,整个人抽抽噎噎成一团,满腔的话想说又说不出来,兀自吸了半天鼻子,傅珺只好一直轻轻拍着少年后背。忽然顾执猛地抬起头望向他,目光坚决不容拒绝,仿佛要用他眼里的辉光照透傅珺的双眼,凭自己的火点亮那眼里的星辰。

 

“先生......最厉害了。”他一字字地说,最直白最简单的句子,话音微微颤抖,“我不允许任何人觉得先生不行,就连先生自己——也不可以。”

 

“我想淮深先生也一定和我一样,就算先生不相信自己,也请相信我,相信淮深先生。”提起周淮深时他不禁又是一吸鼻子,傅珺怔了一下,下一刻便听少年如是说:

 

“淮深先生现在还没有醒过来......起码现在,我相信,只有您拥有唤醒淮深先生的力量。先生要去试试吗,证明给我们看,证明给淮深先生看,也证明给自己看?”





Chapter 6     完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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